funcat貓竇: 如何幫助可能出現的大批失業者

如何幫助可能出現的大批失業者

練乙錚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信報 17 Feb,2009

農曆新年前後，香港消費市道依然旺盛，但經濟衰退的濃霧悄然而至；踏入二月中旬，空運、旅遊、出入口等行業都告急，大公司陸續傳出裁員消息，打工仔和商界的經濟焦慮同時增加，慣性地轉化為對政府的期望，故本周稍後出台的財政預算報告，主題自然圍繞在「保就業」三字上。政府下年度將以四百億元公帑投入各類公共工程項目上，以創造（或保住）五萬五千個職位，目的是把失業率降低約一點五個百分點。筆者認為，這不是一個高效的「保就業」方法。
先說成本。四百億元約佔香港ＧＤＰ的百分之二點五，以此政府支出創造工作職位五萬五千個，平均每個職位七十二萬元；看似十分昂貴，但似乎還有可能低估了。二月七日最新一期香港工程師學會網誌，報道了三個公共工程（旺角體育館、元朗公共圖書館及康體中心、屯門公共泳池）的有關數字，造價共十八億九千萬元，新增職位一千個，其中只一成為專業／技術工種，餘的是勞工，總的技術含量比較低；但此三項低技術工程職位，每個平均動用公帑一百八十九萬元。此外，體育學院工程項目造價十七億元，創職一千零八十個，每個平均一百五十七萬元。沙中線及廣深港高鐵勘察設計工程總值二十七億二千萬元，創職一千七百個，每個平均一百六十萬元。所有這些工程創造的職位，單位公帑開支都不止兩倍於七十二萬元之數，故政府有必要多解釋一下四百億元公共工程的創職效益。
其次，就算創造每個職位的平均公帑開支的確是七十二萬元，若就業情況惡化，本地失業率直逼「沙士」時期的百分之八，則要挽救這許多職位，政府一年開支便須達一千三百億元以上，相當於本地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八。相比，美國剛通過的八千億美元刺激經濟金額，分兩年花，每年只佔其ＧＤＰ的百分之三不到。香港以如此龐大開支保就業，花得起嗎？況且，世界經濟很可能變得比預期中壞，若本地失業率急劇惡化、大大超越「沙士」水平，到時政府怎麼辦？
目前政府計劃中的做法，除了增加、加快公共工程上馬之外，主要就是幫助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融資借貸，道理是保住企業，就能保住就業；邏輯上通，但實際上有問題。若內外需求減少，企業就算能夠順利借貸，作用也不大。但更大的問題是，這種做法，沿用了所謂的「滴漏」法（trickle down），由上而下，先救企業，讓企業再救僱員。「滴漏」法是自由市場常態，在經濟體系穩定之時，此法運作最優，但在市場嚴重不穩定、運作不暢順之時，便應嘗試倒過來，做法以由下而上為主，把錢第一時間送到失業人士手上，盡量讓他們能夠按正常用度進行基本消費，保住所有與民生相關、勞力密集的本地企業，包括所有非貿易性服務行業如零售、飲食、美容、運輸等。這種方法的公帑開支小得多，政府以此可作持久戰。
目前，低下階層失業，有綜援支撑，但一般領取綜緩者，要過資產審查關，普通四人家庭資產總值若超過五萬八千元，即喪失資格。按此標準，莫說中產，就算一般中下家庭，亦難合資格。這次金融風暴，受影響的人士當中，中產比率不低，他們一旦大批失業，消費收縮，引起的連鎖反應可以很大，美國的情況，可見一斑。為保住這部分人士的消費力和消費意欲，筆者提議設立特別針對中產及中下人士的「入息保險計劃」，今後兩年之內支出由政府承擔，以後的成本由社會攤分。類似計劃，在西方農業環節已經存在很久。農民受天災影響，或血本無歸、收入全無；若有入息保險，受災之時，消費便有保障。此種保險，有私人購買、合作社集體購買、政府津貼或部分津貼，等等。其實，「天災」不一定來自大自然，對非農業人士而言，經濟衰退引致失業，就是一種「天災」。現時，中產人士應付這種「天災」的辦法是自我保險，即靠私人積蓄，但從經濟學角度而言，這不是最優辦法。另一個現行辦法，就是社會以集體行動或輿論壓力，迫使企業負起所謂的「社會責任」，承諾不裁員或少裁員，但此法在哲學上還有問題，且僅可少幫少補，若大禍臨頭，企業哪能不大批裁員？故此，某種形式的經濟衰退入息保險最能增加社會整體經濟效益。
資訊經濟學指出，保險市場一般有失效問題，故要設立一個收入保險計劃，專門幫助中產人士應付經濟衰退引致的失業，需政府某種程度參與；所需資金，部分可由政府通過向企業及僱員徵稅的方式滙集。理論上，如所有保險一樣，這種保險方案的經濟效益只能是「次優」（second-best）的，但比沒有保險好。在衰退發生之時，比起以各種凱恩斯方法刺激經濟，此法的副作用也少得多，亦不會製造出大量「白象」，故應該是比較好的辦法。